夕陽裡，寧淵騎著賽車自行車回到家。
老舊的二層紅磚房，富有年代特色，上麵帶著“風馳天下”摩托廣告。
在縣城裡這算不上什麼好房子，卻是爸媽絞儘腦汁蓋起來的。
老媽還在~自己還不是孤身一人~唯有經曆過，才明白“愛你的人都不在了”是何等的孤寂。
“老媽，我回來了！”
寧淵嘴角揚起溫柔的笑容，推著自行車走了進去。
“！！”
大股肥膩的油味蜂擁湧去鼻腔，中間還夾雜著油炸餅散出的香味。
寧淵不禁蹙了蹙眉，心頭催急，心想得早點行動纔好。
老媽身上冇有多餘手藝，每天推著小推車，走街串巷去賣油炸丸子和油炸南瓜餡之類的食物。
他有時中午不在學校食堂吃飯，家裡經常都看不到她，電飯鍋裡也是涼透的剩飯。
顯然，冇回來的她肯定是拿那些東西對付肚子，不然不會患上食道癌。
吃油炸食品冇事，但每天都吃，身體哪扛得住。
“兒子，冰箱裡有籽瓜，菜要等會纔好。”
一道女音突然從廚房飄來。
溫軟的嗓音猶如三月裡的春風，暖人心窩。
“天籟也不過如此吧~”心頭一酥，寧淵笑著朝冰箱走了過去。
聽到冰箱門被打開，聲音再度響起。
“記得彆把籽給我丟了，曬曬還能有點瓜籽磕，過年能少買點。”
“…我曉得啦。”
天底下老媽似乎差不多，能省則省。
以前寧淵就特彆討厭囉嗦，感覺跟唸經一樣。
不過現在他不會，家裡就兩個人，再冇人說話，那真成啞巴了。
再有，勤儉持家這種品德放在十幾年後，女生的門檻都得被相親的踏平。
留籽都是基操，滴流接水纔是神之一手。
寧淵都佩服老媽能想出這種高招的，簡首不要太絕。
籽瓜甜味不如西瓜，籽特多，難處理，寧淵打開一個解渴，拿著兩半瓜去了廚房。
“這瓜不要錢，村裡你三爺爺他們送了一袋，喜歡吃就多吃點。”
“記得小時候，你還拿它當枕頭抱著睡覺，掰都掰不開。”
“對了，你怎麼把頭髮剪了，是學校又要檢查？”
母親最瞭解子女，炒菜的李秀鑾隻是瞥了一眼，就注意到寧淵的那頭短碎髮，眸光有些驚異。
李秀鑾身材苗條，穿著近身圍裙，顯得高瘦高瘦的。
才西十多，臉上皺紋明顯比同齡人多不少，但小家碧玉美人尖臉蛋，能夠看出他年輕時是個巧兒美人胚。
眉宇散發出來的氣質，透著靈秀的恬靜，如春水潺湲，好似任何事都不會影響她很大的情感波動。
嗯，老爸當年絕對是顏值黨。
寧淵訕笑，“這不是夏天太熱了嘛。”
“那頭髮留那麼長，難道死要麵子活受罪？”
說話間，寧淵將手裡的籽瓜遞了過去。
李秀鑾冇有接，隻是愣愣望著他。
那對碧玉般的水眸有些出神。
寧淵：“怎麼了？”
李秀鑾：“冇，冇事。”
她搖搖頭，將瓜放在一旁。
氣氛和剛纔有些不同。
她眼睛餘光在偷瞄，驚詫中透著警覺。
兒子特彆在意麪子。
今天，有點怪……“先吃瓜，我幫你炒菜。”
話剛落地，寧淵己經把鏟子奪了過去。
李秀鑾瞬間呆愣，下意識往旁邊退了幾步。
瞳孔斜得都快跑出眼眶。
“吃呀。”
“還挺甜的。”
寧淵利落炒著青椒雞蛋，看起來很熟練，見老媽李秀鑾還愣著，不又催了催。
“……喔。”
李秀鑾拿起了瓜瓤，聲音顯得有點呆，一雙眼睛就冇離開過寧淵。
那驚悚的樣子，不亞於發現新大陸。
尤其是……寧淵那專注的眼神，以及麻利炒菜的動作。
李秀鑾心頭一疙瘩，吃在嘴裡的瓜瓤都失了味。
李秀鑾喉嚨咕嚕了一下，說：“兒子，下學期要分科了，想好選文科還是理科了嗎？”
寧淵幾乎下意識：“應該文科，理科太難，從頭學壓力太大。”
想到某人也是文科的，下學期就能遇到，寧淵嘴角不禁揚起幾分。
“文科也不錯。
做什麼隻要肯下功夫，行行都能出狀元，你說是吧？”
“嘚，老媽你就彆給我戴高帽了，狀元可太難了，能考個一本我就心滿意足了。”
一……一本？
眼波狠狠跳了跳，李秀鑾內心越發不安。
作為母親，她本不該質疑兒子的誌向。
問題是，兒子現在成績慘不忍睹。
要不是初中成績不錯，連中等班都分不到。
彆說一本，能上二本她都謝天謝地，清明掃墓必須給他爸好好拾掇。
瞅著寧淵專心炒菜，見時機成熟，她立馬回到正題。
“對了，學校最近有什麼事嗎？”
“要期末了，是不是要交什麼學雜費之類的？”
吃著瓜，老媽漫不經心的話語好似不是對寧淵說的。
可這裡，就他們兩人啊。
寧淵正要開口，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。
扭頭。
見老媽狐疑的模樣，寧淵愣了兩秒。
呃……敢情老媽以為我無事獻殷勤，非奸即盜啊。
知道以前的自己很差勁，內心羞愧的寧淵嘴角卻是咧開一抹奸笑。
“不愧是老媽，這都被你猜到了。”
“學校確實要交學雜費。”
“您看……要不要賞我三瓜兩棗的？”
寧淵乖巧眨眼，啟動資金這不就來了嘛。
“……”李秀鑾盯著寧淵眼睛，遲遲冇有開口，她秀眉緊蹙，好似遇到了難以理解的事。
詭異。
太詭異了。
“兒子今天怎麼啦？”
李秀鑾內心不安唸叨。
以前讓兒子剪頭換個髮型，都到店門口了，他甩臉就走。
今天不僅剪了。
還…死要麵子活受罪？
以前的他格外在意臉麵，街上遇到她，怕在同學眼前丟麵子都裝作冇看到，她都不敢打招呼。
剛她又看到了什麼啊！
我行我素，冷酷張揚的他，竟笑嘻嘻對她這個老媽耍寶？
剛纔那一瞬間，她都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。
“嗯？”
伸手在老媽麵前晃了晃，見她回神，寧淵知道不好拿學雜費當藉口，於是撓撓頭，開了個小謊。
“那個，我在學校談了個女朋友，所以……”女……女朋友？
此話一出，李秀鑾瞳孔炸裂，立馬化身河東獅吼。
“你……你才高一，就談女朋友？！”
這……會不會太早？
還是自己太傳統了？
……沉默是今晚的康橋……吃過晚飯，兩張紅爺爺被狠狠塞到口袋裡。
“省著點花。”
“家裡又不是開銀行的。”
李秀鑾滿臉嫌棄，恨鐵不成鋼跑去刷碗了。
背後，嘴角揚起的笑容比ak都難壓。
電燈灑落的光輝在眼中浮動，今夜屋裡的風沙有點大。
“老媽還是老樣子，真好~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