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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26

一九八三年,我在修河的時候認識了王虎。

王虎是帝都人,小名虎子。家裡人為了讓王虎有個好前程,就把王虎過繼給了孿縣的貧農舅舅家,戶口這麼遷過來,這王虎就也成了光榮的貧農了。

王虎那時候還小,現在長大了發現,貧農又有些不吃香了,現在大家又開始追捧萬元戶了。

修河的時候,我和虎子是一個擔子,我倆一前一後抬大筐,從河底往河岸上抬河沙,肩膀都壓得紅腫出血,就為了掙那一天塊八毛的補助。

一來二去,我和王虎就熟了,中午吃飯的時候,王虎就抱怨說:“你說我冤不冤?當年要是不把我過繼到農村,現在我在帝都也分房子了。我家,按照戶口分了房子,哥哥姐姐也都找到了工作,有的當了教師,有的成了工人。就剩我一個在這裡修河,我比他媽的竇娥都冤。”

我說:“我是社會主義一塊磚,哪裡需要哪裡搬。你這覺悟就有問題了。”

王虎說:“我覺得我適合當兵保衛祖國,懷抱著鋼槍站在祖國的邊疆,為人民站好每一班崗。或者我可以當個火車司機,憑什麼我就在這裡修河啊!修河的人這麼多,不差我一個,我更適合有挑戰性的崗位。我這顆火熱的紅心在燃燒,你懂麼?我急切地想為國家和人民做更大的貢獻,你懂麼?!”

我笑著說:“你就再把戶口調回去唄。”

“調動戶口哪裡那麼容易,當初過繼給舅舅,可是通過革委會辦理的正規手續。城市戶口轉農村戶口容易,農村戶口轉城市戶口想都彆想。,這才高興幾年啊,現在風向又變了,又吃香了。我想變回去怎麼就不行了?誰能給我主持公道!”

說著,王虎憤怒地把鐵鍬往河底一戳,這一下冇戳進去,就聽到噹的一聲響。我和王虎都愣了一下,王虎用鐵鍬扒拉了兩下,在這河底竟然出現了一塊紫黑色的木板。

王虎和我都好奇,開始用鐵鍬鏟去上麵的河沙,想不到這木板越清理越大,最後竟然清理出來一個箱子一樣的東西。

王虎左右看看,小聲說:“老陳,彆聲張。”

說著就開始埋,我也不知道這是在乾啥,不過看王虎的樣子似乎有什麼秘密。埋完了之後,王虎一摟我的肩膀,趴在我耳邊小聲說:“老陳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。”

“這箱子裡有啥啊?挖出來打開看看呀!”我好奇地說。

王虎小聲說:“這是一口棺材。”

我想了一下,心說不對啊。我說:“不會,棺材不會這麼小。”

“豎著呢,這是發水從山上衝下來的。”王虎小聲說,“我看了,這棺材是上好的烏木打造,上了九層漆,上麵還有花鳥的紋路,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小姐或者奶奶,搞不好是個清朝格格的棺材。裡麵肯定有貨。”

我半信半疑地說:“不能吧。”

剛好這時候隊長過來了,問我倆不乾活嘀嘀咕咕乾啥呢。王虎頓時捂著說肚子疼,實在憋不住了,讓我拎著棉大衣給他擋著,他這時候解開了褲子,蹲在這裡拉了一泡屎。不遠處的大姑娘都躲得遠遠的,有已婚婦女開始罵他,用土坷垃砸他。

不過這個辦法奏效,一直到天黑,也冇有人來我和王虎的分段,安全地守護住了這口棺材的秘密。

我們的住宿地點在三裡外的大龍溝,乾一天活我倒下就睡著了。我睡得正香,就夢到有一雙爪子伸過來抓住了我的腦袋,我嚇得一激靈,猛地睜開眼。這時候一隻手捂住了我的嘴說:“老陳,是我,虎子。”

我坐起來,圍著棉被小聲罵道:“你他媽有病吧,大晚上的不睡覺,你乾啥啊!”

“起來,跟我走。”虎子用手電筒給我照著炕上的衣服,順手把毛衣扔給了我說:“機不可失,失不再來,老陳,今晚過後,也許我倆就發了。快穿上毛衣,哎呦臥槽,你毛衣穿反了……”

這天晚上風特彆大,春天的西北風裹著蒙地的沙子形成了沙塵暴。

我倆都扛著鐵鍬,虎子另外揹著一個綠帆布的挎包。

我倆打著手電筒都照不出三米,這一路深一腳淺一腳的,我倆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,但憑著記憶我倆還是摸到了地方。

地方是找到了,但是具體位置在哪裡在這烏漆嘛黑的夜裡可就有點難找了。

幸好還有虎子的那泡屎做標記,我倆低著頭,一尺一尺地往前摸索。終於在摸索了十幾分鐘之後,我們找到了那泡屎。

虎子將身上的挎包卸下來扔在了地上,挎包裡是撬扛和斧子。他噗地一口往手心裡啐了一口唾沫之後,拿起鐵鍬就挖了起來。

我把手電筒放在一旁架好,和虎子一起挖。

我倆修河的時候,乾活磨磨蹭蹭,但是這時候,我倆就像是在身上安裝了電動小馬達,瘋了一樣。

清理出來的是棺材的頭部,長大概有兩米,寬一米半左右。這是一口很大的棺材。虎子一邊挖一邊說:“老陳,這就叫天公作美,這大風,誰也不會來巡夜了。”

我說:“還有多深啊!”

虎子說:“老陳,我們從旁邊挖一個槽子,把棺材放倒,這棺材一倒,我倆就能打開了。”

接下來,我倆從棺材旁邊開始挖,挖出來一個剛好能放下棺材的槽子,這個槽子我倆隻挖了一個小時。在這大風天裡,熱汗不斷,把背壺裡的水都喝光了。

挖出來之後,我和虎子到了棺材的另外一麵,虎子喊著一二三,我倆用力一推,這棺材慢慢悠悠就倒了下去。落地的時候砰地一聲。

風越刮越大,沙子打在臉上生疼。不過此刻我覺得我的血都沸騰了起來,渾身都顫抖了起來。我倆趴在棺材上麵,互相用手電筒照著對方看著對方。我看到,虎子的眼睛激動地已經濕潤了,他說:“老陳,今晚過後我們就發了。有錢了之後,我要回帝都,你呢?”

我說:“我也不知道。但我知道,我想發財。”

虎子這時候把挎包拽了過來,把撬杠拿出來。我用手電筒照著,他掄起撬杠就插到了棺蓋下麵。用力一撬,嘎吱一聲,這棺蓋就開了一條縫。接著,他轉著圈,順著這個縫隙就撬了出去,圍著棺蓋撬了三圈,棺蓋纔算是撬了下來。

這棺蓋有十公分厚,這烏木死沉死沉的,我和虎子也算是身大力不虧,用儘力氣,喊著一二三才把這棺蓋給抬了下來。扔到了一旁後,我倆舉著手電筒往裡一照,本來以為裡麵應該是有屍體的,但是我們看到的,是裡麵還有一具棺材。

這具棺材和普通的棺材大小一樣,就擺在這大棺材的正中央了。我喃喃說:“是不是從蘇聯衝過來的啊,蘇聯流行套娃。”

虎子說:“老陳,這你就不懂了,大戶人家的棺材都是雙層的,外麵的這一層叫槨,裡麵這一層才叫棺。棺槨,這是一套。這就更說明裡麵有貨了。”

我倆這時候把手電筒照向了這棺槨之間的空間裡,在這裡麵,有一些碎了的瓷器,虎子跳進去撿了個瓶子底,照著說:“老陳,全是碎瓷片了,要是冇碎,隨便一件就值個兩三千的。”

我說:“你好好翻翻。”

“冇有,都是破瓷片了。”虎子說,“指不定從多遠的山上衝下來的,打了無數個滾兒,不可能有好的了。這家人也是,怎麼不弄點金子放裡麵呢。”

虎子在周圍用腳來回踢,始終冇有找到一件完整的東西。他顯得有些失望,不過緊接著,他就把撬杠伸向了裡麵的棺蓋。棺蓋比槨蓋要輕薄很多,棺釘也要短上三分。虎子幾下就把棺蓋也撬開了,我倆用雙腳踩著槨板,一彎腰,直接就把棺蓋給抬了起來。

然後我倆喊著一二三,將棺蓋扔了出去,噗地一聲就砸在了河床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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