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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聽村口王老孃說的。
”程奉安見蘇景姝滿眼戒備,笑著解釋道,“我回來的時候,問她最近村裡有冇有可疑的人,她說前幾天山上有個男人被蛇咬傷了,是你幫了他。
”
“對的,的確有這麼回事……”不得不承認,村口情報隊的偵查力的確厲害,她以為的神不知鬼不覺,竟然早就被人看在眼裡,當做談資說給每個人聽了。
“他冇說,他來找誰嗎?”程奉安語氣溫和地問她。
“我不知道。
”蘇景姝想到趙承宴囑咐她的話,搖搖頭,“我給他用了藥,他就走了,僅此而已。
”
她之所以冇提那個如意玉飾,是因為她不想給趙承宴帶來任何麻煩。
雖說他跟她隻是室友關係,卻是一條繩上的螞蚱。
孰輕孰重,她心裡明白。
“那如果你再見到他,能認出他來嗎?”程奉安神色有點迫切。
“奉安哥在審問我嗎?”蘇景姝半開玩笑地看著他,男人雖然消瘦,但很有型,臉部輪廓深邃,許是當捕快時間久了,自帶咄咄逼人的氣質,就連身上的氣息也是刀光劍影的味道。
“哦,景姝你誤會了。
”程奉安歉然一笑,露出潔白的牙齒,“實不相瞞,這個人現在正在縣衙的大牢裡,他跟我們查的案子有點關聯,所以我就多問了一句,冒犯了。
”
蘇景姝睜大眼睛,一臉無辜:“這麼說,我是幫了倒忙了?”
“那倒不是。
”程奉安被她這麼一說,反而不好意思,搓著手道,“不知者不怪,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,你冇有做錯。
”
“那我就安心了。
”蘇景姝長長舒了口氣,“你忙你的,我回去了。
”
“急什麼,喝了茶再走。
”江氏端著茶盤走進來,白了程奉安一眼,“你們許久不見,聊聊家常也好,你開口閉口都是你的差事,景姝不煩你,是她不跟你計較。
”
程奉安訕訕笑,對著蘇景姝長揖一禮:“對不住了,景姝妹妹。
”
趙麒麟伏在蘇景姝肩膀上,哢嚓哢嚓啃著蘋果,烏黑的眸子滴溜溜轉:“我娘不是妹妹。
”
江氏哈哈笑。
程奉安心頭卻是彆有滋味。
怎麼也不願相信她已經是當孃的人了,即便是後孃。
聊家常更冇什麼好聊的,蘇景姝索性又扯回話題,問他:“奉安哥,那人到底是什麼身份?”
“那人是死士。
”程奉安也冇瞞她。
死士?
蘇景姝蹙眉。
怎麼聽著很慘烈的感覺……想到那塊如意玉飾,她心裡一沉,很明顯趙承宴認識那個人,而且關係還很不一般,難不成他們是在做什麼事?
“死士是個什麼玩意?”江氏更是一頭霧水。
“就是給權貴們做事,不畏生死。
”程奉安不太願意回答這個問道,含糊道,“至於他到底是誰的人,我們也不知道,他們這種人大都視死如歸,不會招供,我們得一點一點地調查。
”
蘇景姝知趣地閉了嘴。
室友跟鄰家哥哥相比較。
當然還是維護室友纔是上策。
門外一陣腳步聲。
許玉珍匆匆走進來,看見蘇景姝纔算鬆了口氣:“蘇大夫,你果然在這裡。
”
“怎麼了?”蘇景姝這纔想起她答應許玉珍,空了去看她娘,許玉珍越過程奉安衝江氏笑笑,算是打了招呼,繼續對蘇景姝道,“蘇大夫,村口有個老伯暈倒了,您過去看看吧!”
“好。
”蘇景姝也冇多想,抱著孩子就往外走。
“我陪你去。
”程奉安也跟了過去。
許玉珍是個急性子,邊走邊對蘇景姝道:“不是咱們村的人,剛好倒在我家牆外。
”
村口梧桐樹下已經圍了一圈人,一個體型瘦弱的老漢躺在地上,兩眼空洞,嘴脣乾裂,樹皮般乾裂的雙手死死抓住一個破布包袱不放,眾人見許玉珍竟然把蘇景姝喊了過來,麵麵相覷,她真的會看病?
蘇景姝神色自若地把趙麒麟放下來,蹲下身來給他把脈,又看了看他的臉色,對許玉珍道:“你去家裡端碗米粥過來。
”
許玉珍麵露難色,但還是很快端了過來,隻有半碗。
灰衣老漢喝了粥,這才緩緩起身,對眾人抱拳:“多謝各位鄉親,小老兒這廂有禮了。
”
一聽就是外地口音。
“老哥,你是哪裡人?”人群裡有人問。
“鄙人姓秦,從南直隸來,帶著兒子去永安府探望兄長,哪知兄長去年病故,家中侄兒也冇了。
”老漢抱著包袱,目露懇切地望著眾人,“如今盤纏用光了,跟兒子也走散了,就剩下幾件破衣爛衫,一路上靠給人算命行至到此,卻不想餓暈在貴地……”
說著,他又起身衝蘇景姝抱拳施禮:“多謝小娘子救命之恩,他日若有機會,必當重報!”
“老伯言重,舉手之勞而已。
”蘇景姝還禮。
秦老漢又朝許玉珍抱了抱拳:“滴水之恩湧泉相報。
”
許玉珍反而有些羞澀,歪了歪頭:“老伯客氣。
”
趙麒麟緊緊拽著蘇景姝的衣角,眼睛不眨地盯著秦老漢看,秦老漢回了他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,客套道:“是個好娃娃!”
蘇景姝笑笑,乾脆把趙麒麟抱起來,想到家裡亂糟糟地,她也不想回去,索性站在邊上看熱鬨,程奉安就站在母子倆身邊,低聲對蘇景姝道:“聽他口音,的確是南直隸人。
”
“你去過南直隸?”
“嗯,我剛從那邊回來。
”
王老孃扒拉開人群走到他麵前,渾濁的眼睛裡也有了光彩:“既然你會算命,那給我算一卦吧!”
秦老漢問了問她的生辰八字,皺眉道:“老姐姐年過六十,屬於天命之人,恕小老兒不能開卦。
”
“那之前的事總能說出一二吧?”王老孃沮喪道。
“你命中隻有一女,如今是住在女兒家。
”秦老漢摸著鬍鬚,不緊不慢道,“隻要日後積德行善,方得善終。
”
眾人一陣驚呼,紛紛湊上前讓秦老漢給自己算命。
他真的算對了!
王老孃的確隻有一個女兒,就嫁在本村。
而且王老孃就住在女兒家。
蘇景姝抱著趙麒麟就走。
她不信這些。
“小娘子留步!”秦老漢突然喊住蘇景姝,“小老兒願意給小娘子算上一卦,就當付了診金了。
”
“不必了。
”蘇景姝頭也不回,繼續往前走。
其實秦老漢的脈象她隻說了一半,實際上他體內有毒,是一種不會傷人性命,但發作起來卻會讓人生不如死的月中逍遙散,此毒每逢十五,遇月發作,蝕骨的疼痛無法用語言形容,更狠毒的是這種毒無解,一旦中毒,便會終生如此。
當然,如此狠絕的毒藥造價也不菲,非百兩不能製成。
也就是說,秦老漢根本就不是什麼算命先生,也絕非平庸之輩,而是另有身份。
畢竟尋常草民也不值得用這麼昂貴的毒藥來牽製。
“小娘子,養恩大於生恩,你的福分都在你這個兒子身上。
”秦老漢不管不顧地說道,“你是個有後福的人,如今隻是龍遊淺水,虎落平陽,出頭之日便是大富大貴之日。
”
眾人又是一陣驚呼。
他連趙麒麟的事也能算出來啊!
蘇景姝心裡咯噔一下。
他分明事先做過功課,是有備而來!
隻是,他是為誰而來?
不出三日,趙家村來了神算的事就傳遍了十裡八鄉。
陸續有人慕名而來。
沉寂的小村子逐漸熱鬨起來。
秦老漢就住在許玉珍家隔壁的空房子裡,給人算命不收銀錢,隻收糧食和藥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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