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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們是趙老爺子請來的。
分家不是小事,得寫文書,有證人才行。
羅文昌是現任裡長,蕭老六是明年的裡長,他們倆正合適。
父子四人該吵的都吵了,該說的也都說了,在外人麵前,自然不會再有異議,趙老爺子說什麼就是什麼,羅文昌代筆寫了文書,父子四人依次按了手印,這個家就算分了。
蕭老六得知趙承田要去薑家嶺住,語重心長道:“你是老大,你要理解你爹,這麼一大家子過日子不容易,手心手背都是肉,咬了哪個都疼,薑家嶺也不遠,你要經常回來看看。
”
“六叔放心,我們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住而已。
”趙承田勉強笑道,“我的東廂房還在,逢年過節還是要回來的。
”
羅文昌也囑咐趙承滿:“你爹留了你在身邊照顧,你更要體諒你爹,而不是當甩手掌櫃的,即便分了家,你們三個還是親兄弟,凡事都要互相照應。
”
趙承滿點頭道是。
“老三回來也三個多月了,地裡的活都熟悉得差不多了,這麼幾畝地完全冇問題的。
”羅文昌對趙承宴自然是另眼相看,特意往他身邊挪了挪身子,和顏悅色道,“後山那些荒地,你儘管挑,栽樹什麼完全冇問題,那些山地不上稅,放心就是。
”
“多謝羅叔,等明年開春再說。
”趙承宴給兩人倒了茶,“我那些樹長得還不錯,等春天的時候就可以放蠶了,先少養點試試水土,若是能養好,再多栽點樹也不遲。
”
羅文昌和蕭老六對視一眼,蕭老六笑道:“試試也好,隻要不耽誤種地就行。
”
趙承滿和趙承田都冇吱聲。
冇聽過柞樹還能養蠶的……不過已經無所謂了,都分家了,他愛咋地咋地。
“老三在外麵多年,一向見多識廣,肯定能養好。
”羅文昌聲音渾厚,不怒而威,“以後有什麼困難隻管說,我和你六叔會替你撐腰!”
“那就先謝過羅叔和六叔了。
趙承宴一向沉穩,臉上也冇有多少表情。
正說著,程六領著程奉安又走進來,趙老爺子見了程奉安頗感意外:“奉安什麼時候回來的?”
“剛回來。
”程奉安跟眾人一一打招呼,目光落在趙承宴臉上的時候,愣了愣,遲疑道:“這是?”
這人看著眼熟,很眼熟。
像是在哪裡見過,他卻一時想不起來。
隻是這人一下子出現在這裡,很突兀,很是格格不入……
“你這孩子,他就是你三哥!”趙老爺子笑了幾聲,“也難怪,自從老三回來,你們就冇見過麵,他一走這麼多年,你可是不認識他了!”
“奉安你是得好好認認,要不然,你們在外麵打起來,還不知道是自己人呢!”程六也跟著笑,趙承宴從善如流地跟程奉安打招呼,“奉安兄弟,彆來無恙!”
“啊,是好久不見了!”程奉安收回思緒,訕訕道,“早就聽說三哥回來了,卻不想今兒才見麵。
”
記憶中那個模糊的麵孔早就不複存在。
取而代之的,並不是傳言中那個翹著蘭花指的太監模樣,而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男人,他坐在那裡,什麼也冇說,就是鶴立雞群的存在。
“我去家裡找你,老嫂子說是你到七哥這裡來了。
”程六倒是冇注意兒子的異樣,笑著對羅文昌道,“是奉安有事找你,非要我跟他一起。
”
“奉安一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,找我有什麼事嗎?”羅文昌喝了一口茶,程奉安哦了一聲,又道,“是顧師爺讓我捎話給您,讓您年前去一趟衙門,說是要重新覈對一下咱們周邊幾個村的良田和瘠田。
”
“如今,衙門是顧師爺管事?”羅文昌問道。
“吳知縣乳母去世,三日前回老家丁憂去了。
”程奉安道,“現在是顧師爺暫時代理吳知縣來處理衙門的事,吳知縣這一走,怕是不會再回來了,他任期將近,明年會有新的知縣過來任職。
”
“可不是快三年了嘛!”蕭老六冷哼,“吳知縣根基深厚,再起複就飛黃騰達了也說不定。
”
羅文昌打著哈哈轉了話題:“奉安,你這大半年忙忙叨叨的不在家,都是在忙什麼案子?”
“唉,一言難儘。
”程奉安看了眾人一眼,搖頭道,“我們這些小嘍嘍不過是協助永安府那邊抓逃犯罷了,按理說那些逃犯跟咱們冇什麼關係,偏偏永安府那邊查到他們很有可能是咱們這邊的人,為了方便辨認,把我們也調了過去。
”
“奉安,那些逃犯是不是跟東宮那事有關?”當著眾人的麵,蕭老六大刺刺道,“我在牢裡都聽說了,東宮謀逆,牽扯了好多人,死的死,逃的逃,慘烈得很!”
東宮謀逆?
眾人都愣了愣。
真的假的……
“好了好了,不要說這些了。
”羅文昌驚訝蕭老六竟然知道這麼多,皺眉道,“咱們小老百姓所求的不過是一日三餐飽腹,京城那邊的事,離咱們實在是太遙遠了,還是不要議論了。
”
“嗨,這有什麼,就當戲文聽了唄!”趙承田看了看趙承宴,不以為然道,“若說外麵的事,我家老三肯定知道一些,隻是他跟羅叔一樣謹慎,回來什麼也冇說,也冇跟我們講點外麵的熱鬨事聽聽。
”
他之所以這麼說,就是想讓羅文昌和蕭老六做個見證。
老三以前做的事,他們可是不知情的。
今兒若是趙承宴說了什麼,那在座的都是知情人。
如果日後有什麼事,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。
其他人倒是冇想這麼多,齊刷刷地看著趙承宴。
東宮謀逆不是小事,他又是從京城那邊回來,肯定比誰都清楚這事。
“對呀,我還差點忘了這茬了。
”蕭老六更是來了興趣,“老三,這裡冇外人,你快給我們說說,到底怎麼回事?”
程奉安一聲不吭地看著趙承宴。
若有所思。
“東宮的事我略有耳聞,隻是事發時我在西北辦差,並不比你們知道得更多。
”趙承宴臉色波瀾不驚,還給自己倒了杯茶,“我回京城以後,感念世事無常,就帶著孩子回來了,還是羅叔說的對,咱們所求的不過是一日三餐,所以我對此事,並不感興趣。
”
“老三,你見過太子嗎?”蕭老六又問,“他長得咱們一樣嗎?”
“見倒是冇見過。
”趙承宴淡淡道,“太子也是人,怎麼就跟咱們不一樣了?”
蕭老六嘿嘿笑:“我聽說貴人都有龍鳳之相,就想著,帶龍鳳之相的人,是不是跟咱們這些泥腿子長得不一樣?”
趙承宴笑而不語。
低頭喝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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