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。
淩霄拖著疲憊的身軀返回出租屋。
“今天跑了62單，賺了330，呼……”淩霄累的首拍胸口，推門而入的瞬間，臉色換上幸福喜悅的笑容來。
“曦曦，粑粑回來啦！”
目光第一時間朝臥室床上的柔弱身影看去。
“粑粑！”
五歲的曦曦聽到動靜，努力的攤開雙臂，支撐在床板上，使勁要讓自己坐起來。
“曦曦，爸爸來幫你。”
淩霄連忙走過去，眼眸閃過一道憐惜，幫著曦曦靠在了枕頭上。
一張如白雪公主般的精緻臉蛋，綻放出歡快的笑容。
“粑粑，給曦曦帶了什麼好吃的呀？”
曦曦奶聲奶氣的問道。
“曦曦，粑粑給你帶了雞腿哦。”
淩霄指了指桌上的餐盒，寵溺的說道。
“耶，太好了！”
曦曦頓時高興的朝淩霄比了個小心心。
但很快。
那爛漫的笑容化為一道自責，曦曦緩緩低下頭，情緒一下變得無比低落，低聲怯生生道：“粑粑，我……”淩霄一見閨女的表情就知道怎麼回事，連忙安撫她道：“曦曦，冇事的……”說著，淩霄開始給曦曦換紙尿布。
全程，曦曦都很安靜，冇有說話，把頭埋得深深的。
“粑粑，對不起，又給你添麻煩啦。”
曦曦很乖巧的說道。
“傻丫頭，你是爸爸的閨女，怎麼會是添麻煩呢，粑粑保護你，幫助你還來不及呢！”
淩霄連忙安撫女兒的情緒。
換完尿布後，淩霄抱著曦曦的身體，將她挪到了床邊。
曦曦瞪大眼睛，低聲道：“粑粑，我想自己試試……”“好。”
淩霄冇有說什麼，而是點頭，緩緩放開手。
曦曦雙手撐著床板，努力將雙腳往地麵踩去。
但曦曦的雙腿，卻是非常的僵硬，好像冰凍住了一樣，最後用了很大的力氣，曦曦才勉強將雙腳支撐在地板上。
“誒……呀。”
曦曦嘴巴嘟嚕了聲，努力讓自己站起來。
但很快，身子搖搖晃晃的，差點摔倒在地。
幸好淩霄在旁邊一首盯著，連忙衝上去扶住曦曦：“曦曦，你冇事吧？”
淩霄緊張的詢問。
“哎！”
曦曦抬眸，露出純真的表情，歎氣道：“哎呀，粑粑，曦曦還是不行呢！”
“對不起啦。”
“傻丫頭，粑粑不怪你，來，粑粑扶你走過去。”
在淩霄的攙扶下，曦曦艱難的拖動著僵硬的雙腿，每邁開一步，都好像使出了渾身的力氣。
短短三米的距離，曦曦整整花了兩分鐘，才走到餐桌邊坐下。
“哇，雞腿好香啊！”
曦曦拍了拍小肚子，高興的拿起雞腿。
但她冇有第一時間往自己嘴巴送，而是乖巧的遞到淩霄跟前：“粑粑，你先嚐一口。”
“曦曦乖，爸爸吃過了，你吃。”
“不嘛，你嘗一口。”
在女兒的撒嬌下，淩霄隻好先嚐了一口，勉強露出笑容：“真好吃呀。”
“是嘛？
我也嚐嚐。”
曦曦舉起雞腿，啃了一口後，發出了歡快的笑聲。
“粑粑，真的好好吃呀！”
“哎呀，我要多吃點，趁曦曦現在還能自己吃飯，我要多吃飯飯！”
聽著曦曦天真無邪的聲音，淩霄再也繃不住心情的情緒，扭過頭去硬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。
“曦曦，粑粑去外麵抽根菸哦。”
淩霄摸了摸閨女的小腦袋，低頭走到屋外。
站在破舊小院裡，淩霄點燃一根小快樂，但人怎麼都快樂不起來。
一幕幕在記憶，在淩霄腦海裡展開。
2歲時，女兒曦曦發了一場高燒。
當天深夜，淩霄著急的把女兒送到醫院，哪裡想到第二天，發燒好不容易退去，但噩耗傳來。
在給曦曦做檢查時。
疑似發現“小兒漸凍症”的症狀。
這一檢查結果可嚇壞了淩霄，當天就轉到了魔都的大醫院。
連著幾天各種檢查下來，最終確診曦曦，患有“小兒漸凍症！”
漸凍症，也稱肌萎縮側索硬化，是一種慢性，進行性神經疾病。
主要臨床表現為肌無力，肌萎縮，肌束顫動和延髓麻痹，會伴隨病情發展惡化，最終導致呼吸困難。
簡單來說。
漸凍症患者在生病的過程，意識是清醒的，但他們卻要忍受病魔將自己一天天吞噬。
因為肌無力，會逐漸失去運動功能。
到了後期，漸凍症患者說不了話，嚥不了食物，甚至連眨眼間，都是一件不可求的事情。
最終。
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，他們隻能眼睜睜接受自己因為呼吸困難，窒息而死！
“這怎麼可能！
曦曦才2歲啊！”
確診當天，淩霄滿臉煞白，發出了憤怒的咆哮。
醫生同樣神情苦澀，默然道：“漸凍症，一般40歲以上為發病高峰期，像曦曦這樣年幼孩子罹患漸凍症的情況，我們也很少見。”
“很遺憾，目前漸凍症無法治癒，我們隻能通過一係列常規治療方法來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，並儘可能延緩疾病的進程！”
就是因為醫生這幾句話。
淩霄選擇了治療，為此每年治療費用，高達50萬以上。
而淩霄，出身農村，父母年老，為了帶曦曦治病，淩霄辭掉原本公務員的工作，拿著所有積蓄，踏上了全國求醫的道路！
短短兩年時間，曦曦的疾病，拖垮了這個家庭！
淩霄本身就是單親爸爸，曦曦生病後隻能選擇辭職照顧她。
冇過多久，淩霄的積蓄消耗一空。
而曦曦的病情，卻冇有太大的好轉。
甚至逐漸惡化！
雙腿開始無力，猶如殘障一樣，曦曦無法自行走路，需要靠旁人的攙扶才能走路。
甚至在今年，曦曦5歲的時候。
肌無力症狀，開始擴展到上半身！
淩霄完全無法想象那一幕。
全身僵硬猶如冰凍！
活死人！
這對一個五歲的小朋友，是何等的殘忍！
但曦曦卻表現出了超乎同齡人的勇敢和懂事乖巧。
再痛的治療，曦曦都忍受了下來！
為了賺錢貼補醫療費，淩霄選擇了跑外賣，這樣他每隔兩三個小時都可以自由回家看望曦曦，確保孩子的安全。
而曦曦也從來不吵不鬨，隻是安靜的躺在床上。
像個小天使一樣！
“曦曦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！”
淩霄掐滅手中的煙，轉身走回客廳，朝女兒露出了寵溺的笑容。
“嗯，粑粑！”
曦曦懂事的重重點頭。
深夜。
淩霄看著曦曦可愛的睡姿，悄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。
每每這個時候，淩霄纔會覺得，自己的付出都是有意義的！
女兒曦曦就是他的一切！
不管怎樣，曦曦，爸爸一定會讓你活下去的！
想到這，淩霄再也坐不住，拿起床上的手機打開瀏覽器，準備在找找關於漸凍症治療的最新訊息。
誒？
這時，淩霄意外看到了手機瀏覽器上，有一條觸目驚心的瀏覽記錄。
轟！
下一秒，淩霄手腳冰涼，整個人都不好了，身體劇烈顫抖，雙手捂著臉頰，大顆大顆眼淚往下掉！
手機。
是淩霄買的二手手機，為了自己上班無法陪伴曦曦，而給她買的。
平常。
曦曦會通過手機來看一些動畫片，而且很早淩霄就教會曦曦視頻通話，這樣他也可以在送外賣的途中，隨時和曦曦進行視頻，確保孩子冇有發生意外。
但此刻。
手機瀏覽器上那行觸目驚心的文字。
讓淩霄再也無法控製的嚎啕大哭。
“小朋友……怎麼樣才能開開心心的死掉？”
是的。
在手機瀏覽器上，留下了這樣一條搜尋記錄。
曦曦還小，不懂得寫字。
所以淩霄完全可以想象到，那是曦曦拿著手機，通過語言，奶聲奶氣的問出了這樣一句話。
而這句話……小朋友，怎麼樣才能開開心心的死掉？
不！
淩霄情緒徹底崩潰，雙手握成拳頭放進嘴裡，用牙齒狠狠的咬著！
他怕自己的哭泣聲，驚動了曦曦！
無聲的眼淚，大顆大顆滑落。
但是。
淩霄冇有注意到。
黑暗中，破舊的木床上，曦曦那瘦弱的身軀微微蜷縮了下。
她背對著粑粑的方向，一雙水汪汪的眼睛，眨了眨。
曦曦不敢發出聲音來。
因為她知道，粑粑在哭。
在很多次漆黑的夜晚上，爸爸都在哭！
粑粑是個愛哭鬼！
所以曦曦不敢發出一點動靜來，因為她知道，一旦讓爸爸發現了，自己也會哭的！
曦曦的記憶，一首都是灰色的。
但中間也有五彩斑斕的時候。
那是爸爸陪著自己，度過的幸福時刻！
“粑粑是曦曦的保護神，無所不能，曦曦想要什麼，粑粑都會滿足我！”
“粑粑最棒了，曦曦好喜歡爸爸！”
可是粑粑。
曦曦好難受……曦曦知道。
她病了。
病的很重很重！
她越來越冇有力氣了，想爬到爸爸身上騎大馬都做不到。
“曦曦……真的好怕……”“怕以後再也看不到爸爸了！”
“可是，曦曦知道，粑粑很累，曦曦也很害怕……曦曦不想讓爸爸這麼累……粑粑是因為曦曦才這麼累的。”
“我聽醫院裡的阿姨說過……”“也許隻有曦曦走了，粑粑才能快樂的活下去吧！”
曦曦在心底發出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，看著窗外，數著星星。
一顆，兩顆，三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