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安回到自己的院子,看見祁嬤嬤正在會客室裡等她。
祁嬤嬤竟然也是來提醒她有關晚娘忌日的事情,容安不得不正視晚娘在鎮國公心中的地位。
“什麼,薛姨娘已經提醒你了?”祁嬤嬤很是意外。
容安點點,說道:“她想結個善緣。”
祁嬤嬤笑起來,想想最近發生的事情,倒也不難理解。
“小姐回京後,讓蔣氏連連吃癟,如今又認了大學士夫婦做義父母,身上還有與燕王的婚事,真正是前途似錦,識時務的人都會趨利避害。”
“原來我這麼厲害,府中已經有人向我倒戈了。”容安開玩笑的說道。
“可不就是這麼厲害。”祁嬤嬤與有榮焉,不過她提醒容安:“薛姨娘和蔣氏有過節。”
容安並不吃驚。
祁嬤嬤接著說道:“幾年前,薛姨娘流掉過一個成形的男嬰。”
她冇有細說,但容安心知肚明,高門大宅裡的醃臢事不過如此。
“嬤嬤,我記下了。”她認真的點頭。
祁嬤嬤見她如此通透,心中欣慰不已,之前還怕她被欺負,冇想到是個玲瓏妙人。
該交代的都交代了,祁嬤嬤便要走了,如今大多數時候,她都住在京郊的莊子上。
那莊子也是三小姐生母的嫁妝,莊子上的管事是她的丈夫。二人一起為先夫人守著產業。
如今小姐回來了,府上她可以放手了,便去和老伴相聚,老伴前些年摔馬傷了腿,也需要人照看。
送走祁嬤嬤,容安準備出門。
如今紫蘇還下不了床,阿蠻根據容安的指示,派了院子裡一個叫翠兒的丫頭照顧她,翠兒機靈妥帖,倒也讓人放心。
……
馬車從角門出了國公府,一路晃晃悠悠前往珍寶坊。
掌櫃見了容安,立即熱情的打招呼,一邊請她上樓,容安便知道是李銘恩回來了。
還是上次的雅間裡,李銘恩比之前黝黑了些,但整個人看起來如沐春風。
“見著阿湖了?”她笑著揶揄。
李銘恩點點頭,嘴角的弧度下不去,“阿湖可開心了,死活纏著我要來京城看您,我好說歹說才勸住。”
容安想象著阿湖對李銘恩死纏爛打的樣子,臉上不自覺的出現了姨母笑。
“你做的很對。”她對李銘恩說,“阿湖曾經在西陵侯府待過五年,她來京城會引起懷疑。”
李銘恩也是這麼想的,他笑道:“阿湖隻是太想念您了,我一對她分析利弊,她就知道輕重了。”
容安讚許的點點頭。
李銘恩又拿出一支檀木雕花盒子遞給她。
容安打開一看,裡麵是那支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。
“這支步搖還請小姐帶回去,既然已經開了票,就不能繼續再陳列在店裡了。”李銘恩說道,“不過小姐既然說步搖丟了,帶回府去也不妥,送人倒是不錯。”
容安驚訝的看著他,眼中的讚許更甚,看來他應該是從掌櫃那裡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。
可他竟然能猜中她的心思,真不愧是京城第一珠寶行的老闆,真是人精呢。
“那我就不客氣了。”她笑道。
“小姐為什麼要客氣?”李銘恩問的一本正經,“自己家的東西想拿什麼拿什麼,小姐纔是這家店真正的主人。”
“哎呀,銘恩你這麼會哄人,我家阿湖真是有福了。”容安忍俊不禁的感歎。
能說會道的李銘恩霎時被打趣的紅了耳朵。
一番插科打諢容安差點忘了正事,臨走前,她吩咐李銘恩幫她辦幾件事情。
……
陳知初最終還是得到了那支心心念唸的步搖,而且冇花一分錢。
“這不太好吧,太貴重了。”綠柳居的包廂裡,她一邊撫摸著步搖上的紅寶石,一邊猶猶豫豫的說道。
容安淡定的放下茶碗,對她說:“隻能這樣了,說了謊就要把它圓回來,如今步搖買來了,但我帶回去隻會成為把柄,況且我又不喜歡,送給你最好了。”
陳知初想想也是這個道理,於是勉為其難又歡喜的收下了。
心裡想著,等下次請她去家裡的時候,讓母親把登門禮準備的再厚重些。
如此一打算,她心安理得多了。
“今天我請客,想吃什麼點什麼。”她滿臉豪邁。
“好啊。”容安不客氣的說。
兩人剛要著人去請小二過來點菜,便聽見廂房外傳來一陣敲門聲。
阿蠻去開門,看見站在門外的居然是裴嘉敏和她的婢女妙晴。
容安和陳知初趕忙起身迎接。
“我家縣主剛剛在樓下看見二位小姐,便想著上來打個招呼,多有唐突,還請見諒。”妙晴站在裴嘉敏的身旁,客氣的寒暄。
“怎麼會呢,縣主光臨,歡迎還來不及。”陳知初是個熱絡的性子,並不冷場。容安也跟著笑笑。
倒是裴嘉敏有些拘謹,但她的眼神數次落在容安身上。
“我可以坐下嗎?”她小聲問道。
自然是冇人敢說不可以。
“縣主也是來用餐嗎?”陳知初笑著問道,一邊好奇的打量她。
這位縣主很少出門,也很少參加京中宴會,上次出現在沈府壽宴已經是破天荒了。
聽說她年幼時曾遭遇繼母苛待,導致性格有些孤僻。
如今細看她本人,果然是有些怯怯的,如小兔子一般。
“是的。”裴嘉敏點頭,又看向她們問道:“我能跟你們一起吃飯嗎?”
陳知初和容安對視一眼,自然是冇人敢說不可以。
很快掌櫃被叫了上來,裴嘉敏點了很多菜。
點完菜,她看向容安,羞澀一笑道:“安姐姐,終於有機會當麵跟你道謝了,你救了我兩次呢。”
一聲安姐姐讓容安呼吸一頓,有些畫麵不受控製的湧向她的腦海。
玉笙居那顆百年木棉樹下,梳著花苞雙髻的小姑娘委屈巴巴的對著她哭訴。
“安姐姐,對不起,我想改口叫你嫂子的,可是我兄長不讓。”她哭的眼睛紅紅的,像隻可憐的小兔子。
“沒關係啊。”那個出身商戶的李容安安慰她,“我喜歡你叫我安姐姐。”
“真的嗎?”小姑娘將信將疑。
“真的,叫嫂子可把我叫老了,還是安姐姐好聽。”
小姑娘終於破涕為笑,甚至還幸災樂禍的說:“那我兄長可失算了,我以後就一直叫你安姐姐,叫到你老,你愛聽,我每天都叫。”
“敏敏的嘴真甜。”一雙柔夷撫摸上她的小腦袋。
後來,那聲安姐姐也隻是聽了幾年,就再也冇有機會聽了。
容安握緊了手中的杯子,才控製住刹那間湧上來的傷感。
她輕輕歎出一口氣,看著裴嘉敏說道:“縣主客氣了,都是舉手之勞。”
裴嘉敏見她的態度有些疏離客氣,一時不知道要怎麼接話。
還好陳知初很健談,她笑道:“你喊她姐姐啊,如果我冇記錯,我們三個同齡,都是十五歲吧。”
“是啊,但我是歲末出生的。”裴嘉敏靦腆的解釋。
陳知初笑的狡黠,“原來如此,那你確實最小哦,既然喊她姐姐,那也得喊我一聲。”
裴嘉敏被她的活潑逗樂,倒是大大方方的喊了她一聲:“陳姐姐!”
“這待遇有些不一樣啊。”陳知初嘟起嘴,“你喊她安姐姐,怎麼叫我陳姐姐呢,親疏立現,不公平!”
“可是你要我叫你初姐姐嗎?”裴嘉敏笑問。
“是知初姐姐。”陳知初一本正經的糾正。
玩笑開過了,大家彷彿熟絡起來。
陳知初挺喜歡這個靦腆又可愛的縣主,逗起來很好玩。
不過她發現裴嘉敏更喜歡有些冷淡的容安,安姐姐長安姐姐短的,還以縣主之姿給她夾了很多菜。
裴嘉敏對容安的偏愛,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到。
容安卻如坐鍼氈,她給自己夾的菜居然都是前世她愛吃的,她在乾什麼?
“縣主,我不愛吃醉蝦。”當看見裴嘉敏準備將一隻醉蝦放到她的碗裡時,她出聲拒絕。
“這樣啊。”裴嘉敏眼神微暗,似乎有些失望。
陳知初也覺得裴嘉敏的熱情過了頭,容安好像都不自在了。
於是開口道:“哎呀,縣主你彆忙了,她是你姐姐,又不是你妹妹,還需要你照顧嗎?”
裴嘉敏不好意思的笑笑,這才安心吃自己的飯。
飯剛吃好,又有一個婢女進了包廂,她對著裴嘉敏恭敬的說道:“縣主,侯爺問你吃好了冇,他在門口等你。”
“好了,就來。”裴嘉敏應道。
等婢女退下後,她才站起身,臉上帶著些許滿足的笑意,“兄長在附近辦公,順便接我一起回府,我得走了。”
原本今天出門是打算和裴宴笙一起吃飯的,冇想到眼尖的妙晴看到了容安,她當然毫不猶豫的撇下兄長了。
“哦,那趕緊去吧,彆讓侯爺久等了。”陳知初站起身說道。
容安也站起來送客。
裴嘉敏點點頭,最後看了一眼容安,這才告辭。
她一走,容安不自覺的鬆了一口氣,而陳知初已經三兩步跑到窗戶邊偷看。
她們這間包廂的窗戶正好對著街上。
一個身穿黑色錦袍的男人負手站在馬車旁,他器宇軒昂,身高八尺,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,彷彿鶴立雞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