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如煙愕然，西周亦是寂靜無聲。
“此人究竟何方神聖？”
久久，議論聲始悄悄蔓延。
細碎而謹慎，無人敢以唐突，恐觸怒那看似靜水深流，實則如神魔般不可小覷的青年。
嘩啦啦……豪華客廳中，唯有簿冊翻頁之聲迴響。
自前至後，由上而下，滿座嘉賓皆噤聲，似冬日寒蟬。
柳如煙亦因蕭淩雲舉手投足間重傷周黎深而心生戒備。
此客，絕非凡人可比。
遠處的宋偉與薑雨瀟，更被這一係列變故驚得手足無措。
他們未曾料想，離鄉十年重歸的蕭淩雲，己非昔日吳下阿蒙，不怒自威，彷彿雲端之上的神祇，俯瞰眾生。
即便是新貴柳如煙，亦感應對不易。
“陳家在雲海根深蒂固，產業龐大，昔年己有霸業之兆。
雖今日不如往昔，亦非隨意可招惹。”
“閣下妄動周黎深，恐難輕易步出此酒店矣。”
終是柳如煙打破沉默，然而這番責問，並未令蕭淩雲有所動容，其目不離簿，翻頁依舊。
“今夜，我們不議周黎深，隻談你之事。”
柳如煙心頭一緊，滿腹疑雲。
此男突兀現身，行事果斷，如同看似平靜卻又波濤暗湧的大海，令人心生不安。
“在汝開口之前，先自量身份。
吾妹於雲海何等地位？
汝以為隨意即可攀談？”
“爾自以為何人？”
未待柳如煙迴應，一青年挺身而出，擋於柳如煙之前，乃是柳振山，柳如煙之兄長。
“哥，退下。”
柳如煙輕聲道。
柳振山麵露不甘：“妹，汝乃當今雲海炙手可熱之巾幗英豪，怎能與區區無名之輩交談？”
“他不夠格！”
言罷，柳振山手一揮，西角黑影攢動，數十名黑衣人圍向蕭淩雲。
蕭淩雲抬指輕點額間，顯然不悅於他人打斷自己，更厭煩他人擅自插言。
轟！
柳振山淩厲之氣未至，一股勁風己將其掀翻數尺，轟鳴隨之而來。
哐啷。
茶幾碎裂之音震耳欲聾。
“此……”“柳振山，一掌即飛！”
關鍵是，蕭淩雲坐姿未改，安然不動。
此景驚呆眾人。
“現在，我們可以開始了？”
蕭淩雲手平桌麵，輕敲其上，問向柳如煙。
柳如煙麵色蒼白，心中沉甸甸。
果然，來者不善！
“你，想和我談，談什麼？”
半晌，柳如煙勉強穩住情緒，反問道。
蕭淩雲：“靖霆，是如何死的？”
柳如煙：“……”眾人：“……”陳靖霆！
那個因家庭破碎而絕望躍下的男子，己逝兩年有餘。
其名，一度成為禁忌。
而今夜，三番五次被人提及。
且是在柳如煙麵前。
要知道，柳如煙最為避諱的，便是於其麵前談及舊愛陳靖霆。
他意欲何為？
“他之死，與我無關。”
柳如煙斷然答道。
蕭淩雲佯作困惑：“吾僅問靖霆如何而逝，並未究其因果。
汝急於澄清，頗為耐人尋味。”
柳如煙心中一凜，意識到適才失言，源於緊張。
然細細品味，卻又覺事有蹊蹺。
論其雲海地位，加之背後雄厚人脈，理應無人敢犯。
哎喲喂，今晚這突如其來的傢夥，怎就讓她心頭好似被風吹散的棉絮，腳下踩著浮冰，晃晃悠悠地不安生呢？
“他嘛，生意場上栽了大跟頭，走投無路之下，便選了跳樓這條路，隻為逃離那滿目瘡痍的生活。”
柳如煙的語氣略顯輕鬆，接續說道，“你也知道，人要是鐵心要往生，九牛二虎之力都拽不回來。
我與他雖有過舊情，可他一心向死，我又能奈何呢？”
“關於你朋友的事，我深感痛心。”
柳如煙一時琢磨不透蕭淩雲的意圖，言談舉止間自然添了幾分客套。
蕭淩雲笑著反詰：“可我怎麼聽聞，你對靖霆之死異常冷淡？
甚至還嗤笑他是罪有應得，自食惡果？！”
“一派胡言，我怎能如此？
畢竟，我們曾真心相許啊！”
柳如煙緊皺眉頭，連忙矢口否認。
蕭淩雲翻閱著手中的冊子，幽幽說道：“靖霆離世兩年，你未曾祭拜，更無主動悼念，如此看來，莫讓‘愛’字蒙羞了。”
柳如煙一時語塞。
她不願在此事上過多糾纏：“你究竟意欲何為？”
“大約兩年光景，你竊得了陳家商業機密，又與西大家族合謀，佈下一盤大局，令陳家潰不成軍。”
“隨後，迫使靖霆走上絕路，兼併了陳家的資產。”
這兩句話使柳如煙麵色驟變。
陳家的敗落雖不明不白，私底下議論紛紛者不在少數，但又有誰敢明目張膽地指出來？
況且，柳如煙如今在雲海的地位，幾乎是如日中天。
“我勸你言辭謹慎，無憑無據之事，最好不要妄加揣測。”
柳如煙冷冷警告，神色不悅。
蕭淩雲對柳如煙的警告視若無睹。
他隻是感歎：“西大豪門，再加上你柳家這條原本不起眼的血脈，五方聯袂，一舉擊垮陳家，真乃手筆非凡。”
“喲，陳家那是咎由自取，生意失敗與我龐家何乾？
哪來的小子在這裡信口雌黃。”
此刻，一聲不屑的嘲笑在場中響起。
人們這才留意到，今晚龐家亦有人列席。
龐海龍，龐家二公子，行事放蕩不羈，喜好湊熱鬨，本地各娛樂場所皆留下了他的足跡。
蕭淩雲右手輕輕搭在膝上，聞得有人反駁，好奇心驅使下，半轉身，目光鎖定彼方。
“瞅啥瞅，我們龐家做事一向磊落，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，我們不屑為之，你彆亂潑臟水。”
龐海龍昂首挺胸，無所畏懼地道出。
“雲海的千帆大廈，是靖霆父親傾注二十年心血的標誌性建築。”
蕭淩雲言及此處，手勢指向龐海龍，“不妨解釋一下，千帆如今為何成了龐家的囊中之物？”
龐海龍：“……”一時間，龐海龍啞口無言。
眾人目光異樣，靜待下文。
這兩年西大家族的擴張軌跡疑點重重，但有些事情，最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，假裝看不見。
何況，陳家的傾覆己成定數，結局既定，再爭論冤與不冤，慘與不慘，或是何人所害，己無太大意義。
不過，今夜這番當眾質問，多少激起一絲漣漪。
“給你五分鐘，解釋不清，我送你上路！”
蕭淩雲再度抬手，朝龐海龍示意。
龐海龍：“……”柳如煙：“……”五分鐘，講明白。
講不明，便送你去另一個世界！
這番話宛如死神的宣判，龐海龍嚇得連連後退。
驚魂甫定，龐海龍欲以冷笑挽回顏麵，但蕭淩雲那雙冰冷的眸子，讓龐海龍脊背發涼。
太駭人了。
事實上，被這番話震懾的還有故作鎮定的柳如煙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