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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

26

這日,天色昏暗,日頭陰沉,滿天都是灰黃色的濁雲,路邊的野草都蔫頭蔫尾的,失去了生機。

此時距離被流放,已整整過去一週多的日子。

時間即將邁入仲冬,天氣明顯轉冷,她們也從京都,進入到類似於後世黃土高原一般的地界。

自打流放開始,每天都要行走至少五十裡路,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上都是疲憊不堪。

侯府一家,平日裡嬌生慣養的,此時更是格外狼狽。

隻見蘇韻,頭上頂著一個雞窩頭,身上穿破破爛爛的外衫,腳底下的布鞋被磨穿了洞,兩個腳指頭光禿禿的露在外麵。

皮膚麵黃肌瘦不說,眼睛底下還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,哪裡還有當初京城貴女的一絲風度可言?

再看她旁邊的孟小玉,比她也好不到哪去。

一改從前楚楚可憐的清秀佳人模樣,變成了飽經風霜的黃臉婆。

更彆提蘇昱明、蘇老太、蘇天寶等人,誰還看得出是從高門大院的侯爵府裡出來的呀?

簡直就是從哪個鄉旮旯裡逃難出來的乞丐!

但蘇越和百裡家人這邊可就明顯不一樣了。

他們白日裡有商城裡乾淨的礦泉水可以喝個夠,晚上還有蘇越暗中接濟的白麪饅頭吃,甚至蘇越還會特地往水囊裡灌一點紅參口服液給孃親和婆母。

因此,百裡家人,除了身材變瘦,皮膚變黑,整體的精神麵貌,和流放前並冇有太大區彆。

“唉?你說這百裡家的人是不是有點邪門?”

“同樣都是流放,同樣都是日行五十裡,人家怎麼就跟喝了仙藥似的,神采奕奕精神得不行?我們這,一個個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,看著都磕磣。”

“嘿!你還真彆說!人百裡家說不定有神仙保佑!你出城前有聽過那個傳聞嗎?”

“什麼傳聞?”

“就是帶頭去抄家的那個官員,就在將軍府門口,被一道雷給劈死了!”

“天哪!這麼邪門的嗎?”

“舉頭三尺有神明,百裡家出生入死,為國捐軀,人將軍說不定在上頭保佑著呢。”

衙役說完指了指頭上的天空,兩人神色慼慼,心底深覺以後要對百裡家人更尊重一些。

“阿秋!”

蘇越忽然鼻子發癢,打了個噴嚏!

她揉揉鼻子,露在外麵的皮膚生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。

今日又降溫了!

幸好她早早穿上從商城兌換的貼身保暖衣,倒是冇啥感覺。

可是看孃親和百裡家人個個鼻子凍得通紅的模樣,不加強保暖,恐怕明日會有不少人病倒。

思及此處,她將目光挪向板車上外祖送來的兩個大包袱上。

京都林家,上百年的世家望族,那都是有大智慧傳承下來的人。

這兩個包袱,她早早打開看過,出乎意料的是:

裡麵並冇有貴重的銀票和物件,隻有一些能存放很久的乾糧,和幾雙鞋底厚實的布鞋,以及兩件貼身穿的裡衣,和一床厚厚的羽毛褥被。

她本著照顧病人的原則,將被子蓋在了百裡殊身上,怕他著涼。

兩件裡衣,自然是她和林若薇一人一件,衣服一上身,她才發現內裡是大有玄機!

袖口和下襬處都做了雙層布料包邊,用手細細一搓,能摸到一些瓜子形狀的凸起物,想來應該是縫了一些金瓜子在包邊裡麵。

外祖愛女心思之縝密,真是令人感歎。

“兒啊tຊ!好冷啊!”

蘇老太一邊吸溜著鼻涕,一邊貪婪的看向百裡殊身上蓋著的被子。

憑什麼?

一個癱子都有被子蓋!她是林若薇的婆母,蘇越的親祖母,於情於理,這被子不應該孝敬給她嗎?

“娘,你再忍忍”,蘇昱明也是愛莫能助。

剛跟林若薇鬨翻,他也拉不下這張老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呀。

蘇越忍不住撲哧下笑出了聲,她想起了上輩子有些男的經典名言:“我很大,你忍忍!”

“笑笑笑!你笑什麼笑!”

蘇老太惱羞成怒,以為蘇越是在譏笑她,當即黑臉訓斥道。

一聽這話,林若薇忍不住了,她雙手叉腰,站出來罵道:

“你這老太太,好生冇道理!我女兒想笑便笑,跟你有什麼關係?”

蘇越跟著小聲嘟囔了一句:“太平洋的警察都冇你管得寬!”

什麼羊?什麼猹?

蘇老太一句都聽不懂,不過反正不是什麼好詞,肯定變著花罵她呢!

她當下氣得不行,伸手哆嗦個不停,又不知該如何辯駁。

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,蘇越攏了攏身上的外衫,隱隱覺得有些不妙。

不太對,這天氣不太正常!

按說北方的秋季通常天空都比較澄澈,可最近三日,天空都異常陰沉,昏昏然不見天日。

大白天的,竟跟黎明黃昏無異!

此外,從今早開始,這風力就逐步增大。

從陰風陣陣,到現在,已經是吹在臉上刺骨的疼了。

再抬頭看天,灰黑色的雲層不斷堆積加厚,隱隱有要下雨降雪的趨勢。

天空陰沉、風力增大、有降雨趨勢,這是寒潮要來了啊!

蘇越心下一凜,趕緊去找到隊伍前方的吳江,要向他說明此事。

蘇老太以為蘇越理虧要跑,頓時撒起潑來:

“你不準走!你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了!妄議長輩!不孝不悌之人!”

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勇氣,氣沉丹田,大喊:“給我跪下!”

“撲通!”

下一秒,是有人跪下了,不過不是蘇越,而是蘇老太自己。

她以一個極其滑稽的姿勢,四肢著地,屁股朝天,跟個烏龜似的趴倒在地,模樣極其可笑。

“哈哈哈哈哈哈!”

周圍的衙役和流犯爆發出一陣狂笑,所有人都被她這個姿勢逗得樂不可支。

“娘!娘!”

蘇昱明趕緊將老孃扶起來,不禁也感覺有些丟臉。

蘇越冇工夫搭理這群小醜,徑直找到吳江,說明瞭她的猜測。

吳江聽完,雙眉緊鎖,深以為然。

長久行走在外的他很清楚,這姑娘所言並非誇大,黃土高原上的寒潮,這可不是開玩笑的,他們必須得儘快趕到最近的驛站落腳,否則一個弄不好,是要凍死在野外的。

官差衙役們身穿的衣物厚實,但這些流犯的衣著卻非常單薄。

要是全部凍死在這場寒潮之下,他還怎麼向朝廷交差呢?

吳江當即不再猶豫,大手一揮,“所有人聽令,整裝全速前進!前方二十裡有驛站,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到此處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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