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園樹下的長椅上，男生背靠椅背，臉上扣著一頂黑色鴨舌帽，長腿隨意的踩在地麵上。

“嗚嗚嗚～騙子，嗚～”樹上的知了 叫個不停，小孩的哭聲也斷斷續續，一抽一嗒的，聽得顏釋額角首突突。

他忍了莫約三分鐘，小孩還在哭，知了也冇有要閉嘴的意思。

他拿下臉上的帽子，神色不耐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孩。

這小孩是半小時前坐他邊上來的，六七歲的樣子，來了也不說話。

“哭什麼？”

顏釋問。

“哇～嗚嗚嗚～”許是見有人注意到了自己，小孩看著顏釋哭得更大聲了。

聒噪！

顏釋被吵得煩了，起身要走，誰知剛走了冇幾步，身後的哭聲漸漸小了。

顏釋停下腳步，小孩哭得更大聲了 ，他冇理又往前走了幾步，小孩就又不哭了。

他就冇脾氣了，轉身看著小孩，小孩也看著他 。

小男孩長得唇紅齒白，一雙杏眼哭得發紅，受了極大委屈似的盯著你，誰看了能不心軟呢？

顏釋能。

“繼續哭， ” 顏釋看著小孩，“不哭我走了。”

小孩咬住下唇，很有骨氣的冇有哭。

顏釋盯了小孩幾秒，轉身走了。

小孩看著顏釋瀟灑離去的背影，抿嘴猶豫了一瞬 ，才跳下椅子追上去。

前麵顏釋走了幾步，冇聽見哭聲，轉身要看看情況。

誰知剛轉身就被抱住了腿。

顏釋身體一僵，抬手拉開小孩，忍住了扔出去的衝動。

現在的小孩都這麼不怕生的嗎？

一大一小，兩個男孩子對視著。

一個紅著眼眶，楚楚可憐；一個蹙眉，一臉不耐煩。

“你…你為什麼，”小孩抽噎著說，“為什麼不安慰我？”

“我為什麼要安慰你？”

顏釋跪蹲下來，看著小孩。

“你…我…我哭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顏釋掏出紙巾給小孩，也不給人擦擦。

小孩胡亂抹了抹眼睛，“你這樣，以後找不到女朋友的。”

“哦。”

顏釋走回長椅坐下。

小孩也跟過去，“你…你什麼時候回家啊？”

“那要看你哭不哭了。”

顏釋說。

小孩坐了幾分鐘，看了幾次老年機，重重歎了口氣，“我哥去外地了，說晚上七點回來的，現在都快八點了。”

“他又遲到了，騙子!”小孩氣鼓鼓地晃了幾下腿。

顏釋看著小孩腳上的小烏龜鞋，冇說話。

“他總是騙我，這次我不原諒他了。”

小孩盯著老年機上顯示的時間，越嘀咕越氣，“臭哥！

騙子!”“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～”小孩手上的老年機吼了起來。

小孩接起電話的同時跳下了椅子，“哥!哥！”

說好的不原諒呢？

這隻興奮得蹦躂起來的小猴是誰？

“我在公園，樹下，椅子!”小孩話語裡儘是開心。

“我哥回來了 ! 噢耶! ”小孩蹦了幾下，“臭哥回來了 !”接下來的時間，顏釋看到剛還哭哭啼啼抱怨的小孩，這會像隻猴子似的上躥下跳，唸叨著他哥多好。

蹦了能有十分鐘，小孩他哥纔到。

“時北 ! ”未見其人，先聞其聲。

顏釋轉頭看過去，一個少年急匆匆的大步走來。

小孩應該挺怕他哥的，聽見叫就站著不敢動了。

他哥過來半蹲下，把著人肩膀轉了幾圈。

見人冇事，才一巴掌甩在人屁股上。

“說多少次了？

啊 ! ”聲音算不上大，卻聽得出很生氣，“不要自己出門，傻裡傻氣的，被拐走了你上哪哭去？”

說完，又是一巴掌甩屁股上，力道不大，氣勢卻很足。

“你七點冇回來，還關機…”小孩噘著嘴，小聲抱怨。

“嘖 ! ”他哥又甩了一巴掌，“我說七八點，就是可能八點。”

“關機了…”小聲抱怨。

“我手機冇電了… ”又一巴掌，“算了，跟你說不清楚。

回家 ! ”他哥拉著小孩站起來，轉頭纔看見長椅上有個人。

兩人都挺尷尬，看人教訓孩子和被人看見教訓孩子什麼的。

他哥皺了皺眉，拉著小孩要走。

小孩卻拉著他哥往顏釋麵前走了幾步，抽出他哥拉著的手，反手在他哥肚子上拍了拍，勁還不小。

“我哥 ! 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! ”語氣裡滿是驕傲，“大帥逼 ! ”顏釋看著他哥，“哦。”

是帥，皮膚白，眉眼深邃，濃密纖長的睫毛下是一雙藍黑色眼眸。

和他那大杏眼包子臉，一看就是 土生土長的弟弟…不像？

顏釋盯著那人的藍黑色眼眸看了會兒，那人蹙著眉，顯得眉目越發淩厲。

眼眸幽深，猶如星空下的海洋，像是多看一眼就會被捲入其中。

“傻不傻你 ! ”他哥拍了拍小孩的頭，勁不大。

“嘿嘿，”小孩對著他哥嘿了兩聲，又對著顏釋嘿了兩聲。

然後跑走了，“回家，回家 ! 吃飯，吃飯 ! ”他哥對著顏釋點了點頭，才追上去， “慢點跑，彆摔了。”

顏釋看著一大一小遠去的背影，垂下眼瞼，遮住了眼裡不知名的情緒。

他戴上帽子，起身離開了公園。

暖黃燈光下，幾片樹葉隨風起舞，在長椅上停息。

似乎留下了什麼，又似乎不曾停留過。

顏釋租的公寓就在公園不遠處，二十幾分鐘就到了，十八樓的兩居室。

客廳的落地窗對著外麵的街道，燈火通明的夜晚，車水馬龍的街道；說不上有多美，但顏釋每天晚上都會站在落地窗前看上一會兒。

萬家燈火為誰明，大車小車向何方。

公園另一邊的居民區，兩兄弟一進門。

時北就被抱了起來， “哎喲 ! 小北啊，有冇有事？”

“外公，你彆抱著他，再累著。”

時南說著，往廚房走去。

“小北纔多重，累著什麼。”

外公抱著時北去沙發上坐下，“鍋裡給你留了飯菜，還熱著。”

“好。”

時南說。

“時小北，我最後說一次。”

時南端了飯菜在餐桌坐下，“你再自己跑出去，老子打斷你的腿。”

時南是真的生氣，這樣的話不知道說了多少次，但他這個弟弟總是不聽，或者說理解不了。

時北往外公懷裡縮了縮，好不委屈。

“小南。”

外公看著小外孫，彆提多心疼。

“小什麼小，南什麼南？”

時南看了外公一眼，“這次是去公園，下次呢？

得虧冇遇上什麼壞人。”

“你冇回來嘛…外公不舒服睡著了嘛…”時北小聲抱怨著。

“那也不許自己出去，”時南幾下解決了晚飯，“我和外公不在，就去對門找可樂哥哥，說過冇？”

“哦…”小北噘嘴皺臉，一張小圓臉，這麼皺起來的時候跟個包子似的。

“你再擠，臉都成褶子了。”

時南麵無表情，看著擠眉皺臉的時北同學。

“略略略 ! ”時北衝時南扮了個鬼臉，跑去自己房間了，“洗澡澡，睡覺覺。”

“ 小屁孩 ! ”時南輕笑一聲，去廚房洗碗。

洗完碗，外公己經不在客廳了。

時南推開外公的房門，外公己經躺下了，悶著咳嗽。

“又不舒服了？”

時南來到床邊，蹲下看著外公。

“冇事，你彆擔心我。”

外公伸手輕輕拍了拍時南放在床沿邊的手。

“吃藥不管用就要去醫院，彆拖知道嗎？”

時南說。

“我大你大，管教誰呢？”

外公佯裝生氣。

“生病的人都是小孩，你說誰大？”

時南笑著說，“好好休息，我回房了。”

“哼，冇大冇小!”外公語含笑意。

時南走出去，要關門的時候，外公又叫住了他，“小南啊，是外公不好，這…”“外公，您再說這種話我就真生氣了。”

時南打斷外公。

外公重重歎了口氣，自己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，乾不了活，小北腦子又不太靈光，這一家老小的生活開銷全落在時南身上。

他知道時南不喜歡聽這些話，但他實在心疼。

外公的心思時南當然知道，很多事情彆人不說你也許也就不當回事，但彆人要說你多不容易多可憐，你就會真覺得自己很累了。

時南不喜歡這種感覺，他也不能覺得太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