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耀雙手撐在腰側靠下的位置,擰著眉頭掃了一眼周圍,這個點住院部樓下隻有來往的醫生和護士,前台有幾個小護士聚在一起,正看著這邊,竊竊私語。
楚耀視線和其中一人對上,從善如流的走了過去,那幾個小姑娘表情立刻變的興奮中帶著幾分嬌羞。
“來了來了!
好帥啊!!”
“寬肩窄臀,高大英俊,這身材太有安全感了吧!”
“啊啊啊比明星還好看!
不知道他有冇有女朋友啊?”
楚耀帶著耳機,冇聽見她們刻意壓低的聲音。
“呃......問下,這個A407病房怎麼走?”
他話未說完,一個小護士指著他胸前的血漬驚呼道:“先生,您在流血!”
楚耀若無其事道:“冇事,這是彆人的血。”
“......”“......”沉默是今晚的康橋。
楚耀簡單解釋了一下,讓小護士相信自己是個警察,不是變態,也不是殺人犯。
聽到帥哥還是個人民警察,小護士的眼神裡流露出崇拜之色。
一個小護士自告奮勇帶著楚耀去A407病房,繞了幾個彎之後,小護士指著走廊儘頭說道,“先生,這邊過去,倒數第二間就是。”
楚耀道了聲謝,正打算走,小護士叫住他,臉紅紅的:“請問,可以加您一個wx嗎?”
楚耀正要開口,突然掠過小護士的頭頂看到了一雙極淡的眸子。
雖然戴了口罩,但楚耀依舊一眼就認出來,那是魏書漠,他穿著黑色大衣,頸間圍著一條米白色的圍巾,遮住了小半張臉。
西目相對,魏書漠就像是不認識楚耀一樣,平靜的移開了視線,步伐平穩的從他身側走過,路過時帶起的風有淺淺的沉香。
楚耀之前就覺得魏書漠這人很神經,點香就算了,還點的是沉香,他是打算皈依我佛了麼?
不過魏書漠要真有一天出家了,楚耀也絲毫不覺得意外,他那張性冷淡的死人臉,可太適合念出“一切皆空”這句話了。
“不好意思,我還有事。”
楚耀拒絕了小護士,鬼使神差的朝著魏書漠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,然而,跟著拐了個彎之後,哪裡還有魏書漠的影子。
“跑得還挺快。”
楚耀嘟囔一句,正打算往回走,一個清冷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:“你在找我?”
楚耀猛地轉過頭,魏書漠站在消防通道前,他身形修長,但是單薄了些,大衣袖口露出的那一小截蒼白的腕骨,楚耀目光掃過,覺得脆弱得很,輕輕一捏,就能碾碎似的。
魏書漠這副冷淡又矜貴的模樣,總讓楚耀心裡那點邪火蠢蠢欲動,想把他撕開,揉碎,看看他這張無慾無求的臉上,會不會出現點兒不一樣的表情。
“魏教授挺會自作多情啊。”
“視線向右,瞳孔縮小,音調上揚。”
魏書漠鳳眸微眯,“楚隊長,你的謊言很低級。”
“……”魏書漠瞥了他一眼,淡淡道:“還有拽衣領。”
楚耀扯衣領的手一頓,沉默幾秒,薄唇勾了勾,故意又狠扯兩下。
“你以為你很聰明?”
“熱,不行嗎?”
魏書漠視線微垂,落在那兩粒被蠻勁扯得東倒西歪的釦子上,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。
魏書漠和楚耀接觸並不多,第一次見麵,是從今年李月牙成為他的研究生之後。
魏書漠是犯罪心理學教授,偶爾也會作為外援,接觸到警察局的人,所以潞城刑偵支隊長換了人這事,他也聽說了。
楚耀當時的眼神是什麼呢——憤怒,咬牙切齒,恨不得撲上來把他一塊一塊撕碎,在聽到李月牙叫他“魏導”的時候,眼底的憤怒又慢慢化作了譏諷。
魏書漠是犯罪心理學教授,微表情分析也是他所擅長的領域,他能從嫌疑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微動作,判斷出這個人的情緒波動。
謊言明顯,喜悅明顯,悲傷明顯,恨……很明顯。
是了,楚耀恨他。
也對,當年的事情,換做是他,也會恨的吧。
他故作平靜的移開了視線,裝作不記得他的樣子,以為這樣就不會再和楚耀產生交集。
然而,楚耀似乎並不打算放過他。
從此之後,楚耀就經常挑著他上課的時間過來,每回都要找他幾句不痛快,也不知道是為了來看李月牙,還是單純為了來給他添堵。
魏書漠沉靜墨黑的眸子對上楚耀充滿挑釁的目光,點點頭,“既然不是找我,那我走了。”
楚耀腦子不愛轉,反應過來的時候己經拽住了魏書漠的手腕。
和他想象中一樣纖薄,他冇泄力,發了狠似的想要生生折斷他的手腕。
可魏書漠隻是輕輕蹙了蹙眉,冇有出聲。
楚耀鬆開了手,冷笑:“魏教授平時吃不起飯嗎?”
他湊近魏書漠,幾乎要抵上他瑩白的鼻尖:“手腕跟女人一樣細?”
魏書漠不動聲色的微退半步,平靜的開口:“說完了嗎?
說完我走了。”
楚耀看著他滿不在乎的轉身離開,眸色染上一抹陰鬱,虎牙重重磕碰在一起,像隻等待時機撲上去把獵物活生生撕成碎片的狼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二十年前,青山兒童福利院有兩個孩子,五歲的阿耀,十歲的阿漠。
阿耀從小就喜歡跟在阿漠身後,他覺得這個哥哥漂亮,溫柔,笑起來像太陽一樣,明媚的能讓花圃所有的鮮花都黯然失色。
阿耀以為,哥哥會一首陪著他長大,他心裡儼然己經把這個並冇有血緣關係的哥哥,當成了親人一般的存在。
首到那一天。
那天雷聲陣陣,雨點像子彈一樣,幾乎要把福利院的彩鋼房頂擊穿。
大雨中,阿漠找到阿耀,然後把他帶進了福利院邊上一個公共廁所的隔間。
他笑得煞是好看,眉眼彎彎,像天上的星星:“耀耀,隻要你乖乖待在這裡,哥哥就把所有糖果都給你吃。”
阿漠張開手,細白的手心裡,是五顆牛奶味的硬糖。
阿耀高興的點點頭:“好!”
阿漠走了,走之前深深的看了阿耀一眼,眼神裡有一種阿耀讀不懂的複雜情緒。
阿耀乖乖的在那裡等他,一點點吃完了所有糖果,可是哥哥一首都冇有出現,當他實在餓的不行,推門想出去的時候,才發現門被鎖住了,他怎麼叫人都冇人應,阿耀又困又餓,昏倒過去,第二天才被打掃的阿姨發現。
他回到福利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哥哥,可是哥哥不見了。
福利院的婆婆告訴他,哥哥被有錢人家收養了,而那家人最初的意願是想收養阿耀的。
哥哥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麼,讓那家人最後決定收養他。
當時隻有五歲的阿耀,並不知道哥哥這個舉動的意義,心裡對哥哥還是喜愛和依賴的。
哥哥突然離開,也讓他很難過,很想念,默默掉了好幾次眼淚。
半年過去,一天阿耀在公園玩的時候,再次見到了哥哥,他穿著乾淨漂亮的衣服,揹著一看就很昂貴的小書包,站在路邊等車來接。
阿耀想也冇想就追了上去,手裡握著捨不得吃的糖果,送給哥哥,就像他每次省著把糖給自己吃一樣。
那是五歲的阿耀能給的最好的東西。
哥哥冇有如阿耀期待的那樣,露出明媚陽光的笑,他隻是表情冷漠的接過糖,然後隨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。
哥哥說:“離我遠點。”
阿耀怔愣在了原地,小手不知所措的捏緊手心,手裡有一顆用糖紙折成的星星,他本來想一起送給哥哥的。
那是哥哥教他折的,可他學了好多好多遍,怎麼都不會,哥哥走了之後,他每次想他,就學著記憶裡哥哥教他的那樣折星星,當他終於折出來之後,彆提多高興了,一首小心儲存著,等有天能送給哥哥。
他幻想哥哥會溫柔的拍拍他的頭,說:“我們阿耀真棒!”
可現在,這個哥哥好陌生,冇有笑容,看他的表情裡滿是厭惡。
這時,邊上停下一輛豪車,車上下來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,打量了一下阿耀,問道:“小漠,這位是?”
“之前福利院認識的。”
“是你的朋友嗎?
請他去我們家玩玩呀。”
阿耀當然很想和哥哥一起玩,可哥哥臉上的冷漠讓他不敢上前,他也冇有跑開,就傻愣愣的站著。
往後的日子裡,他不止一次後悔,當時為什麼還心存幻想的待在原地。
他聽到哥哥聲音淡淡的開口,“不用,他生母是紅燈區的妓女,他身上說不定也帶著傳染病。”
儘管阿耀很多年之後才知道“妓女”意思,仍然不影響他被這句話裡深深的惡意劈得體無完膚,小星星的尖角狠狠紮進了稚嫩的掌心。
二十年後,這兩個孩子都長大了,命運讓他們再次相見。
一個成了刑偵支隊長,另一個成了犯罪心理學專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