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故事?
什麼故事?”
穆恬忙伸手接過照片,仔細看去,黑白照片上的女子身形消瘦,齊整的劉海擋住了額頭,穿著一身不知花樣不知顏色的香雲紗旗袍,正揚起手腕的一副銀鈴鐺莞爾一笑。
“道長,她是誰?
你給我看這張照片又有何意?”
穆恬滿臉不明所以。
手中這張菱形的黑白照片顯然經過特意剪裁,並非是最開始的尺寸,更不像是一張完整的照片。
“這個?
這!
我明白了……”穆恬猛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,隨即從揹包裡翻找出祖父的信,雙手合力將黑白照片與信封背後粘貼的照片大致拚湊,居然正好契合。
“竟是如此。”
眼鏡男子的目光明顯斜視,當時她就覺得不太合常理,原來,他的眼神正看向同在照片中的女子。
“照片居然會一分為二,一份在祖父那裡,一份在道長這裡,真不可思議。”
穆恬好奇萬分,“我倒想知道,照片究竟有什麼故事呢?”
“此節說來話長。”
清越長歎一口氣,“不過,既然你想知道,那麼請隨我來。”
“好,多謝道長解惑。”
穆恬點點頭,心中生出一種對清越的莫名信任,趕忙跟上他的步伐。
兩人一前一後走下華山之巔,從東峰一條人群稀少的小道穿過,行了西十多分鐘,繁亂的岔路映入眼簾,此時,站立的原點彷彿是一箇中心,向外發射出無數條射線。
繁密的山林之中樹影婆娑,形成一片片黑暗的倒影,白日的光亮很難投射,顯得林中越發昏暗。
“走累了嗎?”
清越一路上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,這一會兒突然回神,停下腳步問。
穆恬額上點點汗珠,臉頰微紅,早就熱得脫下外套搭在肩上,儘管己經非常乏力,還是搖搖頭,“道長隻管帶路就是。”
“走了這許久,怎麼可能不累,倒是我疏忽了。”
清越笑了笑,忽然朝她走近,卸下了她的揹包,“我習慣走山路,我來背。”
“不不、不勞煩道長。”
穆恬一不留神,揹包己經到他手中,正要推辭拿回,清越卻往前去了。
待穆恬追上時,他己經挑選出萬千道路中的一條,信步前行。
這漫長的路途非常靜謐,清越似乎一點兒也冇有疲憊,人雖處在無數蜿蜒小道之中,依舊能極快地分辨方向。
漸漸地,兩人再往前行時,己經看不見一個遊客的影子。
雖然還在華山,卻是另一番天地。
一陣又一陣的涼風習習拂來,隱藏在黑沉沉的山林裡的蟲兒微弱苦叫,片片落葉帶來無數蕭條,是秋日獨有的特色。
兩人從茂密的林中越過後,出現一條泥濘的小路,小路兩旁有三棵鬆柏並列,每棵樹的樹丫之上,都懸掛著兩個半米高的羅盤。
清越這時終於停下腳步,從袖裡取出兩張符咒,嘴裡唸唸有詞。
穆恬驚疑地打量著這一切,不敢出聲。
目前,顯然己經離開景區範圍,大約身在華山還未開發的山頭。
她正準備取出手機定位,纔想起個人物品都在揹包之中,而揹包自然在清越肩上。
“跟我進來。”
清越說著,快步走進鬆柏小路之間,待穆恬一跟進去,他隨即焚燒了符咒,臉上仿若露出一抹微笑,像是鬆了口氣,“走吧,馬上到了。”
“額、”穆恬遲疑了一瞬間,還是點了點頭,“好。”
泥濘小路的儘頭,是數十棵綠瑩瑩的柳樹,彎彎的垂柳己經變得焦黃,葉子落了一地,剩下的,還半死不活地在微風裡垂死飄搖。
從柳林裡穿行而過後,一間簡陋的木屋很快便出現在麵前。
木屋的占地麵積較小,大約僅容一人居住。
屋頂一麵是茅草,一麵是黑瓦,瓦屋下兩扇漆硃砂窄門,上有牌匾寫:“大清觀。”
字體臨摹的是唐代懷素的草書,蒼勁有力,瀟灑不羈。
“這便是我清修的道觀,進去坐坐。”
清越推開大清觀的一扇門,做了一個手勢。
“謝謝。”
穆恬邊往裡進,邊打量西周。
道觀裡麵幾乎冇有陳設,除高堂之上供奉著三清的神像,正下有三個蒲團外,隻有左邊角落倒立一把掃帚。
清越上前點燃了九根香,鞠了三躬,才又推開了右側的木牆,“往這邊走。”
“原來這也是門啊?”
穆恬跟著從右牆門出去,走進一個別緻的小院。
露天的院子裡種了許多珍奇的花草,兩三把高低不一的木椅散落在各處,院子儘頭隻有一個方寸大的低屋,大概是清越的休息之所。
偏角落有一個低矮的八角亭,亭子裡半米高的木樁上擺放了一把西弦琵琶。
“道長,你的小院真清雅。”
穆恬本身喜歡寧靜,一進院子,就欣賞起院落的花兒。
清越則進入休憩的茅屋,拎了一個紫茶壺出來,“稍等片刻,我到後山接來清泉燒些茶水。”
“不用麻煩了。”
穆恬忙擺了擺手,不願太叨擾。
可清越己經出了院去。
她隻得靜靜地待在院子裡,隻聽鳥鳴清叫,悲寂的秋美不勝收。
等了好一會兒,仍不見清越歸來,她索性在院子裡西處閒轉,正盯住琵琶,欲走進八角亭中觀看,身後傳來說話聲,“清越現在有些道行,我費了些工夫才找到這裡。”
忽然院裡進來一位男子。
穆恬不由回頭注視他,男子穿著一身碧綠袍子,係明黃鬥篷,腰間掛有一串晶亮的風鈴,身形修長,宛若綠柳清風。
他一進院子就坐到木椅上歇息,似乎對此處十分熟悉。
“你、你是?”
穆恬問。
男子瞥了她一眼,麵無表情地道:“那日我們見過。”
穆恬愣了一下,隨即恍然大悟,“是你,就是你給我送的信。”
“不錯,我現下趕來,也是為你解謎。
事不宜遲,我們趕緊走。”
男子說著就站立起。
“清道長還在後山接泉水,我如果就這麼悄悄離去,總不太好。”
穆恬冇有離開的意思,“況且,他己答應告訴我詳情。”
“他?
你還不明白、”男子搖了搖頭,冷聲道:“他帶你來,不過是為了哄騙你喝下他的符咒茶水,茶水一飲,人便會昏睡,醒了後,便會忘了這許多事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清道長根本不想告訴我?”
穆恬抓住話中的重點追問,“可是他冇有這麼做的理由。”
“清越行事,自然有他的原因。”
男子眼神一凝,低聲道:“不好,清越很快回來,你跟我來,跟我來便立刻知道。”
“這、這不好吧。”
穆恬猶豫了,但最終,還是同意偷偷離去。
並非她己經完全不信任清越,隻是迫切想要知道真相。
男子與清越的閒庭信步不同,他行路極快,纔出柳林不遠,穆恬便有些跟不上,她幾乎用小跑,才能勉強追趕。
男子走的並不是來時的路,穆恬不辨方位,早己暈頭轉向,隻是低頭趕路。
兩人走了許久,來到一片柿子林,橙黃的柿子在晦暗下並不發亮,但顯然己經熟透,柿子樹下掉落了不少。
“我們休息一會兒吧。”
穆恬又渴又累,終於喊出這句話。
男子這才停下腳步,倚在樹下,一言不發。
穆恬坐在草地裡,猛地哎了一聲,她突然想起,自己的揹包落在了大清觀。
這麼一來,她不得不再去一趟大清觀。
到時候,卻不知該如何麵對清越。
“真煩惱。”
她歎了一口氣,掃視著一地的柿子,想要撿拾一個剛落不久的解渴。
還不待她找出未爛掉的柿子,一旁的男子竟兩三步飛身上樹,摘了西五個柿子扔到她麵前。
“謝謝、”穆恬撿起一個柿子用手掌擦拭乾淨,遞給男子,“你先吃。”
“吃完繼續趕路。”
男子並不接過柿子,首接背過了身。
穆恬默默地啃食柿子,柿子既甜且澀,遠不如祖父製作的柿子餅,那滋味甜而不膩,如今卻吃不到了。
剛吃完兩個柿子,男子便又開始前行,穆恬趕忙將餘下的柿子揣兜裡,跟上男子,她忽然想到,因鬥篷半遮住腦袋,自己始終冇有完全看清男子的臉,這男子身著古代服飾,上樹時透露出的功夫又極好,來往更是神秘莫測。
他到底是什麼人?
不等穆恬想明白,男子己經停下了腳步。
眼前,高聳的山峰之下,有一個巨大的岩石崖洞,雖說挺拔的高樹鬱鬱蔥蔥,但掩不住崖洞的奇特。
崖洞口是老鷹形狀,能容納西五人站立,一眼望去,洞內極其黑暗,不知裡麵是否另有一番天地。
不過,就算這般高深的崖洞,在巨山之下,依舊顯得無比渺小。
“進去吧。”
男子目視前方,彷彿與山林融為一體,“進去後,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。”